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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酸枣树
作者:汤筱莉
老家院子里有一棵酸枣树。
弄不清它的由来,许是哪个过路客吐出的一颗枣核,机缘巧合,便长出了一棵枣树苗。印象中自我记事起,它便一直站立在那里,靠着后山,对着池塘,缄默不语,却日渐壮硕,把一蓑浓绿撒作万点阴凉。
每到夏末,当南瓜橙*,紫苏淀红的时节,囊囊鼓鼓的酸枣粒子,便从树上跳脱下来,你听:“咚”,它扎在了地上;“咚”,它掉进了池塘;“咚”,它惊扰了小*狗的美梦;“咚”,它吓跑了觅食的小鸡……一阵风吹过,酸枣树婆娑起舞,更是任性起来,叮叮咚咚,洒落一地金果,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撩拨着我的味蕾。
小时候,这酸枣可是乡下孩子上乘的零食野果,随手捡起一颗,在手里来回捏几捏,等它的皮变得软嫩嫩的时候,两根手指轻轻一挤,往口中一送,那酸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怕酸的孩子会发明另一种吃法,把它洗干净盛放在碗里,舀上几勺白糖,再放在锅里蒸一蒸,糯软软,酸甜甜,一口气可以吃上十来颗。当然,这还不是酸枣最好的吃法,“南有酸枣北有参,紫苏入腹半年春!”勤劳的乡下人,会把它制成一道宁乡特色美食,那便是酸枣粑粑。
记忆中,家里做酸枣粑粑极像一个盛大的节日。当八月的骄阳炙烤着大地的时候,一树酸枣也被晒得金*。奶奶便会提前约个好日子,把姑姑、伯伯、婶婶们叫回家,邻居家的大伯二伯,三姨四婶们,也会闻讯而至,接下来的场面便有些壮观了。男客们扶的扶木梯,爬的爬树,支起长篙打枣;女客们戴的戴斗笠,提的提桶子,在树下捡枣。哐当哐当,横扫一片;扑腾扑腾,跌落一地。喊声,叫声,嘻笑声交织在一起,好不热闹。待一树酸枣全都装进了箩筐、铁桶,厨房便飘来了阵阵清香:有冬瓜的甜味,辣椒的呛味,坛子菜的酸味,还有烟熏肉的香味。大伙围坐在一起吃着饭,家长里短满天飞——谁家的猪哪天出窝,谁家的晚稻哪天收割,谁家的鱼塘哪天撒网,谁家的新房子哪天下地基……邻里上下,老老少少,就像一个大家族,齐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相互商量着,合计着,帮衬着,那感觉像极了过大年。
我曾去过湘西苗寨,感受过长桌宴中苗家姑娘的热情质朴;我曾到过云南,体验过泼水节中傣族青年的欢乐奔放;我也曾游览过内蒙古,品尝过酥油茶和马奶酒的香甜,见识了蒙古汉子的粗犷与不羁。然而,这些场景于我而言,总是热闹有余,温馨不足,我眷恋的还是这浓浓的乡情乡味。
饭后,打落的酸枣被分至各家各户,村子里又是另一番忙碌的景象。
制作酸枣粑粑工序非常复杂。先是准备材料,酸枣、辣椒、藠头、紫苏、南瓜、盐、白糖和芝麻,一样东西都不能少;接着是做糕,煮枣、去核、剁泥、搅拌、铺泥、撒配料、晾晒,一道程序都不容马虎。奶奶是村子里做糕的行家里手,邻里上下不少有人来跟她取经问道,她总是笑容满面,不厌其烦地教。我们姊妹仨也喜欢跟在奶奶身后,美其名曰“打下手”,实则一面捣蛋,一面嘴馋偷吃。经常弄得嘴角、鼻子、眉毛上满是酸枣泥,成了地地道道的“猫胡子”。奶奶也不生气,总是在一旁乐呵呵地望着我们笑,皱纹堆在一起像一朵金菊花。
等酸枣粑粑晒干之后,奶奶便把它们剪成三角形或菱形的小块,分装在很多小袋里,然后嘱咐我寄给湘潭的舅公,常德的伯父,也寄给远在香港、广东和深圳的哥哥姐姐。在物流还不发达的九十年代,我时常觉得奶奶的做法有些固执,拿这些昂贵的邮递费,不是可以买很多比这酸枣糕更好吃的零食了吗?“你不懂!”奶奶仍然只是对我呵呵一笑。是的,我一直都不懂,直到我16岁那年,独自一人第一次离开村庄,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读书,行囊里除了换洗的衣服,便是被奶奶塞满了的酸枣糕。那时,我才突然明白,这是奶奶对我沉沉的牵挂与爱!无数个想家的夜晚,泪水淌湿枕头,我便将酸枣粑粑含在嘴里,那酸酸甜甜的滋味,一瞬间便化开了我心中的苦涩,我似乎看到了奶奶那慈祥的面庞,看到了院中那棵枣树婆娑起舞,温柔地抚慰着我的心灵。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奶奶离开我去了另一个世界,我也因工作的原因,蜗居在城市一隅,极少回老家。周末偶尔回去,看到荒芜的田地里,狗尾巴草长得甚是肥硕,那弯弯的草尖,像极了当年水田里那饱胀的稻穗。村庄寂静无声,一声犬吠从幽深的巷子里传过来,穿过整个村庄,消失在暮色里。
老家的房子两次改建,但院中的那棵酸枣树一直站立在那里,靠着后山,对着池塘,默默不语,却日渐苍老。偶尔会有不认识的阿公阿婆,背着纤维袋过来捡酸枣,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有人专门收购。这是怎么了?邻居们都不做酸枣粑粑了吗?“怎么了,这年头掀起了买房热,年轻人都往城里搬,村里就剩几把老骨头,田都不种了,还晒什么酸枣糕?”父亲一面摇头,一面叹息着。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无数个梦里,我都听到了老家院子里,酸枣粒粒跌落的声响,咚——咚——咚……像亲人的叮咛!像故乡的呼唤!
作者简介
汤筱莉,宁乡紫金中学语文教师,乐观开朗,率性大方,爱生活,爱自然,爱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