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头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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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也有多情的时候,他曾写我的失恋一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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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段宏刚

俗话说:文如其人。一个人的文章是他真性情的自然流露。大文豪鲁迅(年——年)先生的文章向来以冷峻、犀利、尖刻而著称文坛,读者会想当然地认为他是一位不苟言笑、正言厉色的知识分子形象,缺乏幽默、率真、浪漫的性情。

如果这样理解鲁迅则有失偏颇,鲁迅的骨子里其实并不缺乏这些性情,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他自然会把这些性情释放出来,一改他往日的刻板、冷峻的形象。

年10月,鲁迅曾模仿东汉著名天文学家和文学家张衡的《四愁诗》格式,创作了一首现代体打油诗《我的失恋》,这首诗把鲁迅的真性情展现得淋漓尽致,后来,这首诗发表在《语丝》周刊上,深受同行的赞誉。全诗如下:

《我的失恋》

我的所爱在山腰;

想去寻她山太高,

低头无法泪沾袍。

爱人赠我百蝶巾;

回她什么:猫头鹰。

从此翻脸不理我,

不知何故兮使我心惊。

我的所爱在闹市;

想去寻她人拥挤,

仰头无法泪沾耳。

爱人赠我双燕图;

回她什么:冰糖壶卢。

从此翻脸不理我,

不知何故兮使我糊涂。

我的所爱在河滨;

想去寻她河水深,

歪头无法泪沾襟。

爱人赠我金表索;

回她什么:发汗药。

从此翻脸不理我,

不知何故兮使我神经衰弱。

我的所爱在豪家;

想去寻她兮没有汽车,

摇头无法泪如麻。

爱人赠我玫瑰花;

回她什么:赤练蛇。

从此翻脸不理我。

不知何故兮——由她去罢。

此诗分为四段,运用了排比叠段的表现手法,每一段的韵律都一样,通过四个求爱场景,从不同视角阐述了从求爱再到失恋的整个过程。

鲁迅在诗中运用了许多鲜明的“意象”,非常形象地展现了自己五味杂陈的情感,读起来诙谐幽默,令人忍俊不禁,从侧面也反映出鲁迅率真、调皮的一面。

这首诗的真实用意,其实是为了讽刺当时新诗诗坛流行的靡靡之音,因为在鲁迅看来:新诗跟古诗一样,虽然在体裁、语言、平仄韵律等外在形式上改变了,但其内核没有变,始终要遵循“诗言志”的基本要求。如果摈弃“诗言志”,再多么华丽的语言堆砌,都算不上好诗。

逢《野草·英文译本》出版之际,鲁迅写了一篇自序,阐述了他写《我的失恋》的本意,序中说:因为讽刺当时盛行的失恋诗,作《我的失恋》。

后来,鲁迅在另一篇文章里进一步补充说:不过是四段打油诗,题作《我的失恋》,是看见当时“阿呀,阿唷,我要死了”这类的失恋诗盛行,故意做一首“由她去罢”收场的东西,开开玩笑的。

暂且不去探讨鲁迅作这首诗的本意如何,这首诗所流露出来的一反鲁迅常态的诙谐幽默效果,以及俏皮的艺术趣味,非常值得肯定,有助于读者了解真实的鲁迅。

下面,逐段来分析《我的失恋》的艺术趣味。

第一段用“山腰”、“百蝶巾”、“猫头鹰”三个意象,很好地阐明了两人目前的关系。

他们之间的关系如同处在半山腰,可上可下,可远可近,对鲁迅来说,也有高不可攀的意味。如果两人要走到一起,需要经历许多困难。鲁迅看到困难重重,决定放弃,而女子似乎动了真情,给鲁迅送来“百蝶巾”作为定情信物,上面的蝴蝶很有可能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把它送给心上人,这份浓情蜜意自不用说。

而鲁迅,很决绝地给女子回赠了一只“猫头鹰”,猫头鹰叫声凄惨,在民间一直被当作不祥之鸟,把它作为厄运和死亡的象征。收到礼物的女子怎么能受得了这种惊吓?鲁迅的用意很明显,是想告诉女子:我们不合适,你死心吧!

第二段使用了“闹市”、“双燕图”、“冰糖壶卢”三个意象,同样取得了不错的艺术效果。

鲁迅把两人的情感关系置于闹市,是想说明两人的关系虽然已经脚踏实地,但还是扑朔迷离,跟闹市的场景一样复杂且多变。

女子为了表白自己的痴情,郑重其事,给鲁迅送了一幅“双燕图”,想把这段情感延续到底。燕子在中国文学里跟鸳鸯一样,是坚贞的爱情的象征。一只燕子一生只会选择一个异性做伴侣,只要一对燕子一旦结合,就不会再重新觅偶,即使配偶中的一方死亡,另一只也会选择独自生活,直至终老。

李白在乐府诗《双燕离》里写道:双燕复双燕,双飞令人羡。浪子一样的李白,看到双宿双飞的燕子,也非常羡慕。可见,燕子作为象征爱情的文学意象,古来有之。

鲁迅仍然不看好这段感情,回赠了“冰糖壶卢”,冰糖壶卢不同于现在的冰糖葫芦,是一种添加了葡萄、海棠果、果仁、山药豆、山里红等食材的美食,虽然好吃,但把它作为定情礼物就会显得轻浮。女子看到后非常生气,不再理睬鲁迅。

第三段用“河滨”、“金表索”、“发汗药”三个意象,进一步烘托出喜剧效果。

鲁迅用“河滨”这个意象表明两人的情感关系如同隔着一条河,所爱之人深不可测,令他看不到尽头。

女子送了他非常贵重的“金表索”,说明女子仍然很看重这段感情,而鲁迅不解风情,用“发汗药”打发了女子,在鲁迅看来,女子得了相思病,需要服用发汗药出出汗,清醒一下。女子被鲁迅的举动搞得哭笑不得,只能继续翻脸不认人。

第四段运用了“豪家”、“汽车”、“玫瑰花”、“赤练蛇”四个意象,为这份可遇不可求的情感画上了句号。

所爱女子住在深宅大院里,在那个年代,汽车是身份的象征,鲁迅想去看他却没有汽车,巨大的身份差异让他泪流满面,不知如何是好。

随即,女子送了他一束玫瑰花,他受宠若惊,回赠了一条赤练蛇。女子直接被吓得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他独自黯然神伤。

为什么要给爱人送赤练蛇?因为在鲁迅看来,他小时候在百草园里经常能看到赤练蛇,甚至还跟它玩耍,它饱含了鲁迅童年最珍贵的回忆,鲁迅看到它不但不会害怕,还会产生亲近感,鲁迅自认为它是非常珍贵的,就把它送给了她。

然而,所爱女子并不懂这份情意,产生了误解,因为误解,两人的隔阂越来越深。赤练蛇跟之前的猫头鹰、冰糖壶卢、发汗药等礼物的用意都一样,都是鲁迅童年珍贵的记忆,或者是他的随身之物。

鲁迅认为猫头鹰身上具有强烈的叛逆精神,以及顽强的意志,所以很喜欢它。冰糖壶卢鲁迅自小爱吃它,在他眼里也属于很珍贵的东西。发汗药主治风寒、咳嗽气喘,具有温散寒邪的作用,鲁迅患有痨病,他常年服用此药。

这四样东西在鲁迅眼里都非常珍贵,面对所爱之人,他舍得送出它们。鲁迅没有虚伪、做作,根据自己的生活条件,精心选择了这四样东西送给心上人,想用它们换来美好的爱情,然而,两人的价值观念和人生情怀完全不一样,没有“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觉,鲁迅内心的火热一次次遇到了对方的冰冷,导致这段情感只能以分道扬镳而收场。

鲁迅用这首幽默感十足的现代诗想告诉人们:男男女女在爱情之路上一定要厚道和真诚,真爱是一种交心,跟物质生活没有多大关系,跟精神生活息息相关,只有如此,才能在茫茫人海守住适合自己的爱人,收获圆满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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