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头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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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昂湾大人物与小城市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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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2月26日,拿破仑率领着他坚定的支持者们从厄尔巴岛扬帆起航,快速行动,向法国前进。经过三天三夜的海上航行,一行人马于3月1日下午3点左右抵达法国南部蔚蓝海岸的儒昂湾。踏上陆地的那一刻,他不由深情地说道:“法国你好,勇者之地。”

儒昂湾位于法国的西南角,面朝地中海,是个宁静秀丽的港湾。天然凹型港位使其避开风浪,留下的则是常年三百多天的日照。选择从这个港口登陆,是经过一番权衡的。

拿破仑最初打算从昂提布登陆,往马赛那边抄近路,但考虑到马赛是路易十八的重镇要塞,布有大量兵马,外加一心头之痛,服从路易十八驻守马赛的长官曾是他的心腹手下,被他誉为“战争骄子”的马塞纳大将*。所以,他将目光转移到人口相对稀少,不太引人注目的儒昂湾着陆,走蔚蓝海岸-普罗旺斯-阿尔卑斯这条路线。

虽然这条路线相对更长,还要翻山越岭,但俗话说出奇制胜,拿破仑最后还是决定在这条线路上*一把。不知道是运气,还是*队司令有意放之,他抵达的那一天,儒昂湾的本地*队竟然全部被调开,去对面的圣玛格莉特岛上进行*事训练。拿破仑一行没有碰到任何抵抗,顺利到达。

下午时分,儒昂湾一如既往地平静,沙滩上人烟寥寥,一位渔夫正在收理渔网。这时,拿破仑的兵马下船,列成两行恭敬地向稳步走来的老皇帝行*礼。渔夫怔怔地望着这一切,不明所以之时,拿破仑的开路将*康布罗纳(Cambronne)上前说道:“是皇帝来了!”老实巴交的渔夫根本没意识到他正在见证一段传奇历史的开端,不知所措地说了一句:“你好。”拿破仑友好地回应,并上前与他握手。随即,他宣读了航海过程中起草的两篇文告,一篇给士兵,一篇给法国人民。其中,致士兵那篇典型地表现了他骨子里的煽动能力:

……胜利随着沉稳的脚步走来,雄鹰,带着国旗蓝白红的色彩,将从一个钟楼,飞向另一个钟楼,直至巴黎圣母院。那个时候,你们可以骄傲地向人们显示那充满荣誉的伤疤,你们可以自豪地向他们讲述你们的英雄事迹;你们将成为国家的解放者……

儒昂湾中心广场中的拿破仑立柱

就这样,没有交战,也没有礼炮,在当地人一声朴素的“你好”中,拿破仑一行从这里开始了为期一周的复辟之路。

差不多两百年后,我来到这片海滩,阳光如洗,碧海温柔,拿破仑来过的痕迹只增不减。一块蓝色马赛克石碑标志他当年登陆之地,上面画着一只金色的鹰,标有一句简单的话:“年拿破仑登陆”。石碑不大,方方正正的,阳光斜射其上,鹰翼闪亮。宽展的大沙滩上,每年3月份,就会聚集全法各地的拿破仑迷们,包括地方*队。他们穿戴成拿破仑时代的士兵样,全副武装,模拟登陆情景,并借此组织活动,热闹上个三天三夜。跟这里的人聊拿破仑,就跟聊他们的街坊邻居般,亲切而普通。人们会说,可惜我没遇到他,我遇到他肯定让他尝尝我老婆做的上好鱼汤。

和人一样,一个地方也有它的气场和因缘。那土那人,吸引来萍水相逢的过客,也有永远专属的传奇。站在这片曾经拿破仑登陆的海滩上,向外眺望,可见一座规模甚大的岛屿。“你有听过铁面人的故事吗?你面前的圣玛格莉特岛,就是他被囚禁的岛屿,从年直至他死亡。”“铁面人?!永远都戴着面具,无人知道他的身份,一生被囚禁在岛屿上。很多电影都描述过他,各种揣测使他成为历史上最神秘的人物之一,是他吗?”当地人菲利普点点头。

生命的因缘际会,经常发生在一些没有准备的时刻。记得年少的时候,自己无数次或探询或幻想这个铁面人背后离奇的身世,与不为人知的秘密。十几年后,我竟然站在这里,眺望曾囚禁他至生命结束的岛屿。岛并不算太远,坐船大约半小时的距离。有一层迷雾笼罩,隐约可见碉堡城墙,原来的囚狱之地。不知为什么,阳光如此灿烂,云淡淡的,却在那里投下一片浅蓝浅灰的影子,仿如忧伤的歌者垂下的忧伤的眸子。

据悉,当年有渔民看到他被押送上岛,虽然他脸戴面具看不到真容,但行为举止优雅,风度非凡。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接近圣玛格莉特岛。关于此人的身份众说纷纭,有的说此人是路易十四的孪生兄弟,也有说是路易十四的生父,还有说是英国查理二世的私生子,更有甚者说是戏剧大师莫里哀。他的身份,成为历史上很多王官显贵,和学者文人的心头结,伏尔泰在《路易十四时代》,大仲马在《布拉热洛纳子爵》中都曾苦苦琢磨研究。民间传说铁面人死亡前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写在一个餐碟上,从囚禁室的窗口抛向大海,该餐碟被一个渔夫无意中拾到,却因为不识字而没当回事,之后失传不知其踪。怅惘也好,疑惑也罢,真正的答案已随知情者永远消失人间,留人们于无尽的猜想,或彻底的遗忘。但历史上那么多人对“铁面人”真实身份孜孜以求,多少也可宽慰他半生囚禁、有形无名的屈怨人生吧。

拿破仑登陆纪念碑

如果说这段名人故事多少带点苦涩的味道,那么在拿破仑到来的一百多年后,另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则为这个宁静的港湾带来了艺术的绚色。这位传奇的人物名叫毕加索。由儒昂湾海滩往市内去,穿过立有拿破仑纪念柱的广场,不消10分钟的车程,便是瓦洛利斯(Vallauris),别名“百陶镇”。该地区的地下土层是高质量的黏土,非常易于烧制。因这得天独厚的优势,古罗马时期,陶艺就已经在这里发迹了。

14世纪末,一些陶艺作坊逐渐转变成工厂,这里也算是法国小型工业的发源地之一。小镇每年都组织一个陶艺展。年,毕加索来儒昂湾度假,到瓦洛利斯的时候,刚巧赶上一年一度的陶艺节。顿时,就被镇子浓郁的陶艺氛围感染,同时被一家名叫“玛杜哈”工坊的精湛工艺所折服,触动了他往陶瓷方面发展的欲望。仿佛一见钟情而坠入爱河的热恋人,毕加索毫不犹豫,当下决定留下来,在玛杜哈设立自己的工作室。从那开始,他发挥天才奇思,创作了四千多件作品,是他陶瓷工艺和雕塑创作的鼎盛时期。他和当时的伴侣弗郎索瓦斯·季洛在这里度过7年之久。

和之前芭蕉树、白沙滩的情景大相径庭,眼前的瓦洛利斯依山而建,房屋错落有致。出于南部房屋的特色,房子的墙面被刷成粉红的或鹅*的水粉色,搭配湖绿色或湛蓝色的窗子,色彩明亮却不浓腻,像是粉彩画家搁在山沿上的调色盘。路上的人们热情洋溢,不时地互相挥手问好,对于我这样的外来人员,也一样微笑示意,或索性上前问我怎么用中文打招呼。这种豪爽、热烈、不矫情的民风,正是毕加索喜欢这里的另一个原因。慷慨的阳光,率真的人们,这个南部小镇让他想起他的家乡西班牙。

在这里,他跟大多数镇子男人一样,穿着大裤衩随意游走,人们并不因他是个名人而大惊小怪。每年夏天,他都会把巴黎那帮文墨之友请到这里,和他们分享南方天堂的快乐,其中经常露脸的有诗人和作家让·谷克多(JeanCocteau)。当地*府知道他喜欢斗牛,便在这个时候组织斗牛比赛,人们涌上大街,奏响各种乐器,一片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因为喜爱这个地方和这里的人们,毕先生专门做了一尊大型青铜雕塑“人羊”(lhommemouton)送给瓦洛利斯小镇。初听雕塑的名字,我不禁窃喜,这个名字和村上春树的《寻羊历险记》中的“人羊”如出一辙,擅自以为找到了村上春树笔下“人羊”的出处。

看到雕塑时略有失望,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人们将他解读成毕加索本人)抱着一只小羊羔,羊羔从宗教意义上看代表为和平而牺牲的祭物。当然,也许村上在某个无关紧要的午后来到瓦洛里斯,喝了一杯清爽的啤酒,看到这个名叫“人羊”的雕塑,然后灵感大发,在小说里把它改头换面,羊不再依偎人体,却跑进人体当中,和人结合成一个整体。他对法国文化向来有种特殊的情结,这种情况不无可能。

转念一想,就算是这样又如何,这两只“人羊”现在以不同的方式,兀自存在于两个不同的世界,牵强附会是对它们最无聊的打扰。作罢,我细细端详起雕塑,人物的四肢有些夸张地被拉长,男人的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这使他唯一的动作显得尤为突出:手臂紧紧地环绕小羊羔,让人分不清是出于保护它,还是对它的依赖。

这尊雕塑是毕加索本人最喜欢的雕塑作品之一。他赠送给瓦洛利斯时,只提出一个条件:一定要将这具雕塑放在镇子的正中央,在老百姓中间,哪怕小孩围着他嬉戏,小狗在四周撒尿。如今,人们只要一到镇子的中心广场,便可看见“人羊”,到周日还有集市在那里热闹地举行,“人羊”就这样泰然地站立在熙攘的人群里,一如毕加索当年那样。

要说瓦洛利斯带给毕加索创作的灵感,及平民式生活返璞归真的快乐,那么毕加索带给瓦洛利斯的远不只这一具雕塑。瓦洛利斯13世纪的古教堂,现已成为毕加索博物馆,收藏有大批珍贵的毕加索陶瓷作品,包括其非常著名的“猫头鹰”状陶罐,以及他当年居住期间的画作与照片,这是巴黎之外唯一一个国家级博物馆,每年夏天陶瓷艺术展览会在此举行,会聚集世界各地优秀的陶瓷艺术品。

老教堂一侧的祷告室内,则绘有毕加索最大的壁画作品《战争与和平》。和拿破仑的雄心壮志不同,对毕加索而言,人类和平,各安其所,是他对美好世界的终极理想。他曾有一段时间为和平事业而投身*治,最后回归艺术创作,这壁画是他最后一个带*治意义的作品,也是毕加索留给瓦洛利斯的珍宝之一。

对于毕加索的热爱与崇敬,渗入了这个城市的记忆脉管,流进了它的文化血液,由此也孕育了新一代以马克·皮亚诺(MarcPiano)为代表的瓦洛里斯艺术家们。

这么一个平静的港湾,没有邻居戛纳影城的熠熠星光,也不比尼斯海滩的时尚与热闹,却守着几个精彩的秘密与故事,守一份不为人知的自足,守一片静静的海阔天空。深水静流,一个波澜不惊的地方,走进去,也许会有出乎意料的,流光溢彩。

战争与和平

这座13世纪的罗马式老教堂,一侧的祷告室由大块的石头砌成,内部是带有罗马时代特征的拱形穹顶,后来被用作避难所。居住瓦洛利斯期间,毕加索一直幻想能将这个地方改建成一座不分宗教的、祈愿和平的庙宇。年,当地的陶瓷匠们在这个大石头建成的穹室里为他庆祝70岁生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坐在穹洞中看四周的墙面走着美妙的弧线,毕加索顿获灵感提出为穹室做壁画的想法。

为了保护建筑本身,毕加索与当地的工人们沿整块石面给其定做木制保护层,而他的绘画正是作于巨大的木板之上。为了这幅巨作,他整个夏天都在起草和涂改,画了三百多张草稿。穹室的两侧墙壁,一侧描绘了战争这个恶魔为人类带来的黑暗与灾难;另一侧则绘述了和平世界里,家庭的祥和、艺术、美酒等美好事物给人类带来的幸福。

正中间两墙交绘的地方原来是穹室对外的一扇门,年毕加索也将它做成一幅画,以连接两侧的墙体。画面上是四个种族的人共同托起和平的地球。整个画风天真自由,色彩大胆,欲表达生命单纯无瑕的张力,画作取名为“战争与和平”,是其最后一幅大型的带有*治意味的作品。而他希望人们前来参观的方式,则是关闭所有的灯光,举着火把在黑暗的石洞里,一丝一寸地审视推敲画作的每一个情景和每一个细节。现在,博物馆已经推出这样的“火炬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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