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头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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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的40年等待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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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结婚40年,

我能想起的只有,你送我的那把甜甜的红枣,还有你那被马蜂蜇肿的脸。

我常常安慰自己,

你看不见我逐渐衰老的容颜,很好!

我看不见你白发苍苍的窘样,很好!

——题记

“林枣,等我!”

为了男人的这一句话,林枣等了40年。

那是九月的一天,阳光懒洋洋地照着,那是她和高忠*结婚的第三天。她是被院子里的嚷嚷声吵醒的。

“林枣,快来!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高忠*喊着。

“来了!”林枣应着,然后赶紧从炕上爬起来,简单地穿了件粗布小紫花褂子,挽了挽头发,漱了漱口,便一撩帘子,向院子里走去。还没下月台,就看见她的丈夫高忠*和小叔子高忠民正在院子的东南角忙着挖坑,旁边横倒着一棵不到一米的枣树苗。

“二嫂,这棵枣树苗可是二哥专程为你从疯枣林移来的,被马蜂扎了好几下呢!”看见林枣,高忠民兴奋地向她描述起了他们刚才的“险遇”,“就差一点,我跟你说,就差那么一点,我俩就成了马蜂的早餐了。幸亏二哥聪明,提前从坡下背了一麻袋的土上去,盖住了那个马蜂窝,我们才能跑出来……”

“疯枣林?你们疯了,敢去那里,万一被蛰出个好歹来,怎么办?我看伤到哪了?”一听说疯枣林,林枣着急起来,疯枣林是千柳村老人们口中的禁地,相传是被能蛰死人的“蜂王”统治。她抓起忠*和忠民的胳膊,打量起来。

“没事。”忠*笑着说,“别听忠民瞎掰,他就喜欢夸张。从小到大我们就在疯枣林里混,马蜂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醒着,还能不知道?这次是挖树,动静有点大,把它们吵醒了。”

说着,忠*从两边口袋里掏出好几大把红通通的枣,塞到林枣的手里,“快吃,这可是灵枣,甜着呢!我这棵枣树苗就是从疯枣林里的那棵灵枣树下延枝长出来的。以后我不在家,你想吃灵枣,直接从咱家院子里摘就行了。”

“你不在家?那你去哪?再说,这么小的一棵树,等着它结果,得到猴年马月了。”林枣一边笑,一边把手里的枣在褂子一角擦了擦,放了一个在自己嘴里,一个在忠*嘴里。

“二嫂,我也要。”忠民喊着。

“好的,也给你!”林枣塞了一个枣到他嘴里。

“喂,你那兜里也不少,干吗抢你二嫂的?干活!”忠*笑着瞪了忠民一眼。

“嘿嘿,二哥偏心,给二嫂的枣更好吃。”忠民笑嘻嘻地说。

只一会工夫,忠*和忠民便挖好了坑,将枣树苗轻轻地放进去,然后回填土。

“忠民,去外面搬点石块来。”忠*说。

“还干吗?”忠民问。

“让你搬就就搬,那那么多废话。”忠*说。

“哦。”一向听忠*话的忠民赶紧跑到外面的过道里,搬了一大堆石块进来。

忠*在枣树周围一米左右的地方又挖了一条小沟。然后把那些石块整齐地排到小沟里,给小树围了一个池子。

“这样你浇水的时候就不会流得满院子都是了。”他笑着对林枣说,“记住,早晚浇水,中午不用。冬天的时候要少浇。”

“知道了。”林枣说,“赶紧洗洗干净,我做饭去,忠民也一块在这边吃吧。”

“好!”一听说留他吃饭,忠民高兴地合不拢嘴。

三天后的一天夜里,林枣正在熟睡的时候,高忠*悄悄地从床上溜了下来,跑到小南屋的马房,从马厩下面的一堆柴草里拿出提前收拾好的包袱,悄悄地打开院门,临走,他又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棵刚种好的枣树,想起房中的林枣,他忽然眼睛湿润起来,一刹那有不想走的念头,但只是一刹那,听到门外忠民的“猫头鹰”叫声,他赶紧把提前写在硬纸板上的信挂在了小枣树的一棵枝桠上,毅然走出了院门。

“咱们真的不告诉大哥和二嫂吗?”一边小跑着,忠民一边问。

“告诉了还能走得了吗?”忠*说,“就林枣那眼泪我就受不了。”

“我也是,大哥和二嫂都那么好,你也是,明知道要当兵走,干吗还娶人家?”忠民说。

“我把她娶了,省得她再嫁别人!”忠*说。

“是怕你当兵回来,她已经嫁给别人了吧?”忠民笑。

“就你知道得多!赶紧跑,要不然赶不上火车了!”忠*说。

忠*和忠民一路小跑,不到二十分钟,他们就跑到了离家五里多地的铁道旁,这有一个小站,再过几分钟,就会有一列列车经过。前几天他们已侦察过了,只要坐上这车,就能找到八路*。一会儿,陆续又来了三十来个人,都是附近村的,有的还是忠*认识的。不同的是,大部分有家人来送。

“二哥,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大哥和二嫂一声,他们会急死的。”忠民说。

“现在想也来不及了,火车就要进站了。”忠民说,“我在小枣树上留了信,他们会看到的。”

火车只停留一分钟,大家抢着上车,忠*、忠民走在最后,想到就要离开家了,他们不时地张望着家的方向。

“忠*!忠民!回来!不许走……”正要上车的他们忽然听到一声声喊。

“是大哥!”忠民转身迎着大哥的方向招手,“大哥,我们在这儿!在这儿!”

他们的大哥高忠国此时也看到了他们。

高忠国几步并一步,冲上前去,将高忠民拉了回来,待他回头再要拉忠*的时候,火车开了,他追了好几米远,但还是没追上。他看见忠*向他们挥手,嘴里还喊着什么,但疾驰而过的一列列车厢,将所有的声音都淹没了。

“我可怎么向林枣交代呀?”高忠国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头埋怨起自己来。

“大哥!”忠民怯怯地喊。

“你这个臭小子!”忠国猛然跳起来,“你们怎么能一声不吭就走了呢?爹娘都不在了,总得跟我这一家之主说一声。更何况你二哥刚娶了媳妇,就把人家林枣扔在家里,这算怎么回事呀?”

“我也觉得不好,不过二哥说,告诉你们就走不成了,我现在不就走不成了。”忠民喃喃地说。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跑回去告诉你二嫂吧!”忠国说。

“哦。”忠民一溜小跑向家里奔去。

“嫂子,我没事,你回去吧!忠*给我留了信的,让我等他,三年,不就是三年吗?眨巴眼就过去了。”忠国进门的时候,正看到林枣往外“撵”他的媳妇,看到他,林枣笑笑说,“大哥,你快让嫂子回去吧,都马上要生了,还陪了我这么半天,我真的没事,大哥,当兵是好事,我支持忠*的。”

“对不住,林枣,大哥没用,没给你把他追回来。”忠国说。

“真的没事,大哥,好歹把忠民追回来了,他才十六,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跟大哥大嫂交代。”林枣说,“回去吧,让忠民就在我这儿吃吧。”

“行,那我们就先走,你有事,过来吭声啊!”忠国说。

“我会的,大哥。”林枣说。

忠*临走时关院门的动静声惊醒了林枣。起初她以为忠*半夜上厕所,后来见他老不回来,觉得不对劲,便披了衣服到院子里查看,谁知在小枣树上发现了一个心型的纸板,上面写着“我去当兵了,三年后回来。林枣,等我!*子。”

当时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径直跑到隔壁大哥家里,说:“忠*忠民走了,当兵走了!”

高忠国立马跑着追了出去。林枣也想去追,但发现浑身无力。那一刻,她想起两年前和父亲逃荒到千柳村,饿得奄奄一息时,被十八岁的忠*发现,他背起父亲,拉着她的手,说,“上我们家吃去!”她想起一年前父亲病逝,忠*从坟上背着她往回走,一直把她背到他们家,说:“以后,这就是你家!”

她知道,她一定会嫁给他的,他也一定会娶她。只是她没有想到,除了她,其实他还有很多更想做的事,而这些事,比她都重要。她忽然释然了,既然他想做很多事,那就让他做去吧。而她这一辈子,还没有想到除了他之外要做的事。

只是,林枣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等,不是三年,而是整整的十年。

再一次见到忠*,是十年以后的事了,那是个*昏,她领着女儿玉玲正在院子里给枣树浇水,忽然,大门开了,一个穿*装的男子大步跨进了院子。

“忠*!”她喜不自禁地喊出了声。

“林枣!”来人一把把林枣抱进了怀里。

“娘!”小女孩的喊声惊醒了他俩。

“玉玲,来,这是你爹,叫爹!娘教过你的。”林枣把玉玲推到忠*跟前。

“爹!”小女孩脆脆地叫了一声,显然已练过很多次了。

忠*一把把她抱了起来:“我闺女?真的是我闺女?都这么大了!”

“当然是你的。”林枣含笑带怒地说。

那天,忠*只在家停留了两天。随后,就上了朝鲜战场,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后来,部队的人来了一次,和高忠国单独谈了半天,然后走了。后来,高忠国告诉她:“在一次战争中,忠*和部队的人走散了,一直没找着。部队的人也一直在找着呢!”她当时信了。刚开始的几年,每隔一段时间,她就去问高忠国,有没有部队上的人来信,有没有忠*的消息。但每次,高忠国都说没有忠*的消息,但每个月却都有部队的人往家里寄吃的,在大饥荒的那几年里,也是靠这些寄来的东西,高家上下才度过了那难熬的日子。后来,她不问了,高忠国也不再提起了。

将近40年过去了,有时候,她总是在想,她的忠*,也许是在异国他乡迷了路了,忘了回家的路了。她看着镜子中垂垂老矣的自己,不知道还能等到忠*回来的那一天吗?

后记:这个故事中林枣的原型是我的二老奶奶。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二老奶奶是个孤独的人,常常一个人一大早坐在自家门口的石头台阶上,乐呵呵地和每一个去地里干活的乡亲们打招呼。每次放学回家,我就坐在二老奶奶旁边的石头台阶上写作业,写完后就陪着二老奶奶一块儿搓棒子或是剥豆子。农闲时节,二老奶奶会教我剪窗花。二老奶奶会剪很多样子的窗花,诸如十二生肖、月季花、槐树花、大喜字、大福字等等,村里很多人家办喜事,都是来求二老奶奶剪窗花。

二老奶奶是在她和二老爷爷结婚的第四十个年头的秋天,也是九月的一天,因病去世的。那一年,我高三,在学校里封闭上课。赶回去的时候,她在床上只剩下了一口气,看见我,她费劲地抬手,只可惜抬不起来,于是把头艰难地转向了窗户,窗户外,那棵二老爷爷当年种下的枣树枝繁叶茂,颗颗红枣掩映其中。我跑出去,拿出一旁的长竿子,向枣树枝打去,打下了一把枣子,我捡起来最红的三个,然后跑进屋里,放到了二奶奶的手里,她握紧了那三颗红枣,然后笑了……

这几天,在家不出门,便整理了一下书柜,在书柜的最底层,竟发现当年的日记本还在。二奶奶去世的那一天,我的日记里,点点泪痕掩映的笔记本上,记录了几十行文字,文字的名字叫《一个女人的四十年等待》:

四十年前的一天夜里,你悄悄地走了。

你在院子里刚刚栽下的枣树苗上只留了一句话:林枣,等我!

我虽然吃惊、愤怒、不舍,但还是决定耐心地等你回来。

十年后的一个*昏,你穿着一身*装回来了。

你黑了,更壮了。我差一点没认出你来。

可你只呆了两天就走了。

你说你还要上战场。

我虽然心痛、悲愤、不舍,但还是骄傲地送走了你。

这一次,直到风霜白了我的黑发,

你,还是没有回来!

我坐在你当年亲手栽种的枣树下,给后辈们讲你的故事,却不知,如何讲起。

认真地想一想,我们结婚近四十年,真正相守的日子却不多。

我能想起的只有,你送我的那把甜甜的红枣,还有你那被马蜂蜇肿的脸。

我常常安慰自己,

你看不见我逐渐衰老的容颜,很好!

我看不见你白发苍苍的窘样,很好!

四十年了,走进我梦里的依然是你为我打枣时的那个调皮样子。

四十年了,在异国异乡,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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