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赵*赫
责任编辑：龚蓉梅
满月想得到那一把黑弩。
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表叔家墙壁上挂着的那一把黑弩，吃饭时想着，捕鱼时想着，耕田时想着，现在反倒睡觉时也想着了。
满月翻了个身子，手指贴在嘴唇上，不禁打了个寒战，有些倦意。想要拉一拉被子，忽然想起被子给父母盖了。他恨自己为什么要想起来，还不如怀着能找到它的意愿。他也记着自己家打猎的那把弓，据说是从祖上传承下来的。具体历史连弓自己都不知道，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久远的伤疤。满月已经不记得给它换了第几次弦了，所以他摸了摸右手脸颊边的伤疤，因为这是弓赐予的。
他无法忘记，他的一腔羡慕换来了表叔家孩子朝他丢来的鄙夷的目光；他也无法忘记，村中的小伙伴一遍又一遍冷嘲热讽他的伤疤；尽管远近的人都认为他们家很富有。满月一想到这里，鼻子一酸，眼眶湿乎乎的，连带着脸一起抽搐着，两行泪滚了下来。噗答打在了他身下的炕上。尽管想要放声哭泣，但他努力地压住哭声。
晚上九点了、十点了、十一点了……泪水打湿了他身下的草席，窗外的猫头鹰一声一声的咕咕着，天地间无比灰暗，叫声在没有月亮的夜里空空回荡着。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身子温暖起来了，像依偎在表叔家中的铁炉旁，暖暖烘烘的。
黑夜在太阳的催促下缓缓消失，还匆忙顺走了夜幕。天边露出了一线鱼肚白。满月把被子一蹬，揉了揉眼，一下坐了起来。他还是想着黑弩，只是泪水已经干了。不知不觉，他走出了没有门庇护的茅草屋。
走到了邻居家的水塘旁，一条小鱼扑腾一声跃出了水面。在满月面前摆了下尾巴，便钻入水中，满月蹲下来，朝深处看去，那条鱼正在用一张一翕的小嘴衔着淤泥游向远方。
随着小鱼身影消失在水中，满月的脑袋仿佛想到了什么，起来转身向家中跑去。
第二天清晨，他瞒着父母，踏上了前往深海捕鱼的船只。
船只启航了。满月站在甲板上，听到切切嚓嚓的声音，扭过头去看，都是赤着脚光着膀子的水手。满月转过头来，背后爆发出一阵窃笑，在这艘摇摇晃晃的大木船上传播着。大家都在议论着来了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小孩。满月晃晃悠悠的朝海面望去，贴着水面的波浪扑扑腾腾拍打着船身，空载着满月的空寂。远处几只海燕飞过，飒飒风声仿佛让满月捕捉到了。满月在船上担任整理渔网的任务，顺便把缠在网上的小鱼清理下来，这些让别人不屑一顾的小鱼就归他所有了。
远处的海面不安地作响，变成了墨蓝色，波涛逐渐脱离水面，朝俯冲的海燕扑去。船只摇摇晃晃的，像喝醉酒的巨人，可能随时会跌倒在海面上，永远的沉睡下去。船摇晃得越来越厉害，远处传来了船长和船员们的谈话：要起风了。
下午，天气陡然转变，撕破了伪善的面具，急不可耐地露出它的青面獠牙。脸盆大的浪花狠狠地砸在满月的头上、肩上和背上。狂风逐渐到来，呼呼的风响在整个海面上宣布“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乌云挤满了天空。雷声轰鸣，电光闪烁，雷电想要飞出来，立刻就被乌云拽了回去，只留下不甘的咆哮。满月浑身生疼，但依旧倔强地挺立在暴风雨中。木船在风浪地催逼下开始倾斜，似乎将要跌倒。满月呜呜哝哝说不出话，胃里翻江倒海，胃液在胃壁上狠命地冲刷着，不时飞到喉咙处，烧得满月不住地咳嗽。他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晕船！
“网上来了！”几十个人的异口同声呼喊着。他们的手不住地朝渔网中的鱼伸去。不知有多少鱼儿，噼里啪啦被甩了出来，在甲板上活蹦乱跳。满月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将他们推进鱼仓里。每每到一个港口，想着船只靠了岸，船长都会把这些鱼卖给那些排队前来的鱼贩子们，在一片讨价还价中船员们也在忙活着装货卸货，而这时的满月却捧着他那装满杂鱼的小篓子卖给集市上的人们。
几年后，满月抱着一罐子钱走在市集上。他的左边脸上添了一道伤疤，这是大海送给他不计其数的礼物种的一件。他的身子很结实，不知道是先天原因还是后来的经历，他已经比先前的小伙伴们都高大了。
他走到了卖弩的店主面前，呜咽地说：“我，我想买把弩。”
“你一个小孩子，为什么买弩？”店主的眉头皱了皱。
满月讲述着他那捕鱼的经历，继而说道：“黑弩。”
店主眨了眨发亮的眼睛，露出了敬佩的眼神。
将信将疑地招呼说：“来吧。”
满月抱着钱罐跟着老板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挂在墙上的黑弩。
“行，这个卖给你了。把罐子给我吧。”
满月将罐子递过去，老板连忙拦住：“说错了，钱我留下，这个攒钱的罐子我想你还有用。”
当满月举着黑弩，大步走在大街中央时，一旁的人群发出啧啧赞叹声，羡慕的表情在满月眼前晃动。表叔家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钻到人群中，不敢露头。
满月骄傲地跑了起来，几滴热泪洒在了黑弩的弦上。
原文标题《黑弩（小说）》，刊载于年8月2日中国青年作家报
审核：杨月
复核：周伟
★
点击图片订阅特种纸制的中国青年作家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