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年美国米高梅公司发行过一部华裔导演吴宇森执导的战争片《风语者》。
影片讲述了海军陆战队军官约翰·恩德斯与他所奉命保护的纳瓦霍族密码员亚当，两人在战斗中由最初的互相抵触争斗，到后来生死与共的故事。
这个故事中的情节反映的是二战中一段真实的历史。
年12月7日，日军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就此爆发。
美国人原本是想置身事外的，被迫仓促应战，相比日本人的蓄谋已久，显然准备不足。
所以交战初期，美军在战场上总是处于被动。
特别是情报战方面，日军总能用各种方法破译美军的密电码，这就意味着美军的行动都暴露在日本人面前，这令美军在战场上吃了不少苦头。
就在美国人大伤脑筋的时候，一个名叫菲利普·约翰逊的海军陆战队退役军士想出了一个主意，就是用极少有人知晓的纳瓦霍语编制军事密码。
利用特殊的语言创造通信密码，这在历史上是早有先例的。
因为世界上最难破解的密码就是语言，任何一种语言不经过长期学习和训练都不可能听懂。战争中，战机转瞬即逝，复杂而生僻的语言密码短时间根本无法破译。
中国古代就有将常用的军事短语，分别用不同的字来代替，然后编出一首诗作为“密码本”的方法。
明代的抗倭名将戚继光更是使用汉字注音方法中的“反切法”发明了反切码，他还专门编了两首诗歌，作为密码本。
这种密码的构成是取声母和韵母按照顺序进行编号，再进行读取。
不要小看了古代人的智慧，它的原理与现代密电码的原理完全一样，却更难破译。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印第安部落语言就被用来进行过保密通信，有的印第安部落的士兵甚至直接用母语在战场上通话。
敌军的密码专家明明一直在监听，可就是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02
纳瓦霍人是美国人数最多的一支印第安居民，早年由加拿大迁徙而来。
如今纳瓦霍部落还是美国最大的印第安人保留地，纳瓦霍部落有地方主权，有常驻美国首都办公室，甚至还有部落总统和副总统。
当年在新墨西哥州、亚利桑那州和犹他州都有纳瓦霍人居住。
菲利普·约翰逊的父亲是一个传教士，他从小就跟随父亲长期生活在纳瓦霍部落，对于那如同鸟语一般难懂的纳瓦霍语深有体会。
纳瓦霍语没有文字而且结构极为复杂，依靠世代口耳相传而得以传续。
纳瓦霍语的语法和发音都极为怪异，听起来有点像野兽的怪叫。
每一个音节都有意义，有时候同一个音用四种声调说出来就表达出四种意思。
强弱不同的语调还可以有着不同的含意。
纳瓦霍语词汇和战争术语的一一对应：
飞机：飞行军团俯冲式轰炸机：鸡和老鹰鱼雷式轰炸机：吞咽侦察机：猫头鹰战斗机：蜂鸟轰炸机：秃鹰巡逻飞机：乌鸦运输机：老鹰
熟悉纳瓦霍语的人说，它的词汇十分生动形象，“一个词就可以让你的脑海中浮现出整幅画面。”
约翰逊觉得，用这种复杂而罕见的纳瓦霍语编制军事密码一定是非常可靠而且无法破译。
年初，约翰逊向美军太平洋两栖舰队的指挥官沃格尔少将提出了这个建议。
根据当时的调查，除了纳瓦霍族人之外，能够听懂这种鲜为人知的纳瓦霍语的人全世界不超过30个，所幸的是其中没有一个是日本人。
所以如果用纳瓦霍语编成一套密码，日军情报部门将很难破译美军的情报。
03
沃格尔少将最终采纳了约翰逊的建议。
这年4月，第一批29名纳瓦霍士兵组成了海军陆战队第排，并授命编写纳瓦霍语军事密码。
这些纳瓦霍新兵很快被集中起来，他们要在训练营地里发明纳瓦霍语密码体系。
他们还要并为此编制一本特殊的字典。
这本字典是不能以实物存在，随身携带的，只能被牢记在脑子里。
这套密码同样只保留纳瓦霍语的口语功能。
就是说既不要密码本，也不需要传统的密码构成公式。
他们还创造出一些新的词汇，用来代表多种军事术语。
纳瓦霍语密码体系设计完成之后，美军的情报部队首先对它进行了严格的测试。
经验丰富的密码专家花了三周时间，力图破译一条用纳瓦霍语密码编写的信息，却是徒劳地以失败告终。
于是，这只新的部队计划被投入实战。
除了留下两名密码译员在后方，准备传授密码继续培训下一批新兵，其他人很快就能登船奔赴前线。
不过由于这些特殊的士兵并没有经过实战的检验，前线的指挥官并不能放心大胆地使用他们。
一位上校同意接受这些纳瓦霍士兵，条件是要与密码机举行一次人机对抗赛，要求纳瓦霍语密码译员们的准确性和速度必须优于传递信息的密码机。
结果在比赛中，这些密码译员们不负众望，轻松地战胜了机器。
这些被称作“风语者”的纳瓦霍语密码译员开始编入美国海军陆战队参加战斗了。
他们在太平洋战场上初试牛刀便大显神通，他们将英语电文转换成纳瓦霍语，然后加密发送出去。
对方接收到密码，译成纳瓦霍语后再转译成英语，传递过程中别人根本无法听懂。
04
硫磺岛战役是太平洋战争中的一场经典战役。
在这场美军攻占硫磺岛的惨烈大战中，战斗在第一线的密码译员们往往要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既为部队传递敌军兵力部署等情报，也将自己部队对于武器弹药﹑粮草物资需求等各种信息传递到后方。
在美军攻上硫磺岛的最初两天，纳瓦霍士兵的无线电台在6个通讯网中收发了条信息和指令，准确率达到百分之百。
而日本情报部门对于这种天书一般的密码却束手无策了，直到二战结束，也未能将它破译。
纳瓦霍密码成了一件消灭日军的秘密武器。
在长达一个月的硫磺岛战役中，有3名纳瓦霍密码译员牺牲。
当年的通讯长官霍德华·康纳回忆说：“没有纳瓦霍人，海军陆战队就不可能攻克硫磺岛”。
纳瓦霍译员如此重要，作为海军陆战队的秘密武器，每个“风语者”都肩负着美军的至高机密。
因此，美军为每个纳瓦霍士兵都配备了个人警卫。
如同影片《风语者》所描述的那样，一方面要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另一方面残酷的是，在必要情况下，比如译电员即将被日军俘获，为了保护密码不被泄漏，警卫必须开枪打死保护对象。
随着战争的进展，美国军方招募了更多的纳瓦霍士兵进行培训。
但是并不是每个受训的纳瓦霍人都能成为合格的译员，因为他们必须既能说流利的纳瓦霍语，还要懂英文。
最终，有名纳瓦霍人成为合格的纳瓦霍语密码译员。
05
二战结束后，纳瓦霍语密码依然是美军的一项绝对机密。
纳瓦霍士兵退役时都得到严格的命令，宣誓对于纳瓦霍语密码的秘密始终守口如瓶。
因为军方考虑在未来的战争中还有可能会重新使用这些密码。
直到年，美国军方确认这支部队和密码的存在，这个秘密才被公开。
去年，最后一位纳瓦霍语密码译员﹑94岁的霍勒迪在睡梦中平静离世。
这个从犹他州纳瓦霍保护地征召进入海军陆战队的二战老兵，当年在凤凰城受训两个月后就被送到太平洋战场。
他参加过太平洋上马歇尔群岛，硫磺岛，塞班岛和天宁岛的各大战役，在激烈的战斗中用他们掌握的纳瓦霍语密码这个秘密武器打击日本法西斯。
在硫磺岛，他曾经与一名狙击手，一名通信兵一道潜伏到日军后方，去侦察敌人的炮兵部队。
狙击手确定了日军炮兵阵地位置后，霍勒迪就用纳瓦霍语密码通知海上的美军舰队开始炮击，然后再将命中目标的消息告诉海军们。
因为印第安人的长相接近亚洲人，霍勒迪还两次被美军误认作日本兵而俘虏。
一次他在炮弹坑的积水中洗澡时，被一个海军陆战队员用刺刀顶住了后背，急得他大声表明身份也无济于事，还是与他同连队的战友来了才得以解脱。
还有一次，他被几个美军士兵抓住，以为是潜入营地的日本兵，将他关进了全是日本俘虏的院子，直到他的长官前来认领。
随着这段历史的解密，年，美国总统尼克松签署嘉奖令，表彰这支曾经建立奇功的纳瓦霍部队。
1年美国国会给29位首批纳瓦霍老兵颁发金质奖章，霍勒迪和其他人被授予银质奖章。
在美国亚利桑那州阿帕奇县，有一座风语战士纪念雕塑，一名跪姿的风语战士正在进行无线电通信。
亚利桑那州还设有“纳瓦霍密码员日”，以纪念那些在二战中默默无闻却作出卓越贡献的风语者们。